第九十七章 旧情难舍
易倾城一阵心痛,从后面揽住她道:“我一定会尽心竭力护你周全,你不要这样,我好担心。”
夏雪宜绝望地凝向易倾城,“真是树倒猢狲散,为什么我不这么不如人?世态炎凉,趋炎附势,这就是世道人心,我如何保护我的家人?”
她有些语无伦次,脸胀得通红,身子发热起來。她挣脱易倾城,毫无方向地一推,果品掉了一地,碗盏碎了一地。
她定睛看去,竟推翻了额娘的祭品,心痛无奈,也一并地,晕了过去……
上阳宫,偏殿。
蓦地一声尖叫,怜儿从梦中惊醒,汗水涔涔。
“怎么了?”
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,她回头,辛腾蛟正坐在他的榻旁。
“腾蛟,你在,你一直都在?”
他轻轻握着她的手,道:“你怀着身子,要好好安抚自己,怎么又做噩梦了?”
“我做噩梦了?”怜儿身子稍稍一颤,腹部的反应立即隐现。她抚摸了一下微微已见形的腹部,顺势倒在他的怀里,“腾蛟,你不要走,求求你不要走啊,只有你才能保全我们母子。”
辛腾蛟拾起锦被将她的身子盖住,轻轻将她揽在怀里,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你怀着龙胎,阖宫都捧着你,优先你的饮食起居。我來这几日,见你一切安好,我也心安。只是你怎么总做噩梦?”
怜儿素守着一颗玲珑心,怎么会轻易道出心中的秘密?只是暗自啜泣,她不能告诉他,自己已后悔入宫。
他说:“我趁着夜里可以进來,可白日我无法护着你,你总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,也好让我想法子保护你。”
“绿兰。”怜儿怔了怔,颤抖道:“绿兰死了。”
她把眼睛闭上,那一桩压在她心头的惨剧,她也是促成其发生的同谋之一。后宫中又一条生命沒了,心里的恐惧根本无法排解。她悄悄放出了信鸽引了辛腾蛟來,沒想到他对她还有真心,悄悄潜入上阳宫。一连三个夜晚,他都是这样陪着她,她才能稍稍安宁一点儿,可这样的日子又能挨到哪一天?
绿兰是储秀宫的宫女,怜儿仗着腹中的龙胎需要人照顾,向内务府生生要了來。闵贵人也点头,说是自会向皇后娘娘禀奏,让她不要操心。她自以为身边有个体己的,不至于千小心万提防。可是,绿兰才來,便被皇后娘娘叫去训话,闵贵人说无非是叮嘱好好伺候常在,小心服侍。可是半日未归,再等消息,才得知绿兰弄脏了淑妃娘娘的旗装,一顿板子,已然沒了气息。
那日,闵贵人跑來告诉她,说再指给她一个好的。言说绿兰何等愚蠢,眼神有毛病,又身子娇弱,吃不起板子。她对闵贵人一顿感激,婉拒了好意,心里恨之入骨。储秀宫夜夜无光,绿兰适应了这样夜行的环境,自然白光难以适应。至于娇弱,你闵贵人试试那板子啊?
怜儿嘤嘤哭泣着,低低地悲鸣,让人听着伤心。辛腾蛟尽量用最柔软的声音安慰道:“你别怕,孕妇的心思重,总是担心腹中的孩子。无碍的,他是天之骄子,自有皇天庇佑。”
她无意识地摇摇头,轻声道:“皇天庇佑不了我的孩子。只有你,只有你能保护他。”
她的手哆嗦的厉害,辛腾蛟将她的手握于手心。只觉得那里冰冷的厉害,他将她抱着满怀,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温暖她,直到她渐渐停止了哭泣,呼吸平稳,把脸埋进他的臂弯又浅浅睡去。
他觉得她的身子暖和了,轻轻道:“怜儿,我不忍你在这残忍的深宫蹉跎岁月,这后宫之中无辜死去的何止一个绿兰。你还记得秋姑娘么?”他沉吟一下,“我一时心软放走了一名刺客,她是桂嬷嬷,她的身手和英明我都听说过。我更知她的主子,是后宫的一位娘娘。当时觉得王爷将秋姑娘要了,远离后宫,也无须去得罪那位主子。沒想到,秋姑娘就殁了,尸首都找不回。王爷这才心软,赶紧将你送进宫,好歹皇上会护你周全,不想皇上他……”
他凝眉:“等你生下这个孩子,你就是有功于朝廷的恩人,你会被封妃。也许那个时候,你的安危更牵扯前朝的利益,后宫的黑手就不敢擅自害你了。”
怜儿瑟缩成一团,默默摇一摇头。她夜夜惊心,还不如守着储秀宫暗无天日的生活。她睁开双眼,觑着辛腾蛟的眼睛低婉道:“封妃的路好远,我不敢想了。现在只想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,腾蛟,我好害怕。”
辛腾蛟只是默不作声,她也不敢再言语。腾蛟已经对她产生心结,若是无法开解,她不信他真会真心实意的保护她。
辛腾蛟沉默半晌后点一点头,道:“我会常來看你,等你顺利生产,这里就再不会出现辛某。”又握一握她的手,柔声道:“你怀着身孕,很是辛苦,不要多想了。”辛腾蛟语中颇有心疼之意,“我自会护你。”
夜凉如水,怜儿又往他怀里靠了靠,“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?你不怕被发现,会被杀头吗?”
他微微垂下眼睑,“我沒事的,你不要担心。你是皇上的宫嫔,后宫之中谁不是筹谋费心,步步为营,你要学会笑对成败,看惯生死。”
她心内不免黯然叹息,“我一直以为那是你以前呆的江湖,你不喜欢,所以投身王府效力。”
他微微蹙眉:“我也曾以为只有男人的江湖才会厮杀争夺,现在才知道女人的江湖叫做‘后宫’。”
几丝月光从镂空窗缝射进來,将他的眉目照亮。怜儿不觉落下泪來,你真是个温柔多情的男子。曾几何时,我也曾一心相许,可是眼见别人富贵荣华,自己不甘心啊。可惜福泽浅薄,恩宠全无,却落了众矢之的,情何以堪?
这座后宫太冷,容她多留下这份温暖一刻。
辛腾蛟深深地吸一口气,胸膛剧烈地起伏着,齿深深地嵌入唇中,空气中荡着一丝腥甜的气息,让她一阵惶恐。
她心知,诞下孩子,便会香消玉殒。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,不住地发抖,她根本无力控制。
自搬进上阳宫,从未见闵贵人有害喜的症状,太医每次诊脉都不让旁人伺候。怜儿断定,闵氏根本沒有怀孕,她在等她的孩子降生,夺子,上位,一切早有筹谋。·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