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章 市集见闻（四）

“我也纳闷呢?记得……”

当付华冥思之际,辛腾蛟静了片刻,定定道:“主子勿须费神了,这扇子曾被先皇赐予张元琅,而这郡马爷便是张元琅之子张建正。”

付华怔了一怔:“怪不得。”

“秋往事”听闻张元琅三个字狠狠抿着嘴:“冤家路窄。”

乔仁杰摇头笑笑,露出几分无奈:“莫非郡马爷又想到了什么绝妙的题目?我这儿的规矩,您是知道的。”

张建正讪笑道:“今个本郡马必能赢回来。这次,咱们换个赌法如何?”

“怎么个赌法随你挑,不过有违礼法,违背良心之事,郡马爷还是上别家吧!不才天子良民,拜于孔教,这等下作之事,实是无能为力。”

张建正皱了眉头,拿扇子戳了戳耳朵:“巧舌如簧未必有真本事,本郡马可不吃你这套,你只说敢赌否?”

乔仁杰一凛,道:“郡马爷,请出题。”

“下棋。”

“下棋?好啊!我这儿现成,郡马爷下注吧!”

张建正突然呵止道:“慢着,本郡马还没说要赢什么?你若玩不起大可先认输,本郡马绝不为难你。”

乔仁杰气得眼睛一瞪,又故作悠闲状:“郡马爷请——”

阳光正会儿工夫正好,并不刺眼,照在身上暖暖的。云层的缝隙间漏出几线金线,折射着几个朱漆的大箱满满的金子,几乎要迷住人的眼睛。

付华屏息敛气:“本朝一品官员俸禄才不过区区纹银一千五百两,郡马区区小赌,动辄黄金千两,简直狂妄已极。”

“秋往事”觑着付华的神色,低低道:“好大的手笔,跟你出来真是长了眼界了。”

她说罢再不言语,乔仁杰是贪婪之人,看他如何手段得到这些金子。而这位郡马定不是蠢钝之人,他不是目的在赢,而是想震慑众人,耀武扬威。

张建正笑道:“本郡马以千两黄金为注,你可敢收否?”

乔仁杰含了一缕微薄的笑意,将棋盘一摆:“郡马爷,这是想要不才这颗人头么?”

张建正见他如此爽快,不觉有几分可怜。“本郡马要你的命做什么?想你也没见过这么多金子。你若赢了,自当拿去。输了的话,也不伤你的性命。本郡马要用你的脑袋为王府赚更多的金子,日后你就跟着本郡马,好事一桩啊!”

乔仁杰瞧对方手中折扇,心下有了计较,轻笑道:“郡马爷想必胸有成竹,不才倒是着慌了。不如郡马爷加大赌注,不仅可将乔某此身赢了去,我家中还养了一头老母猪,白底黑花,身材硕大。乔某与它亲如骨肉,请郡马爷慈悲也一起赢了去吧!”

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声,付华和辛腾蛟也笑得眼角都沁出泪来。

张建正霎时露出似要噬人一般的阴郁。不过瞬间,他蓦然抿嘴一笑,只闻得清脆的响声甚是清冽。“觉得金子少了,你还想要什么?”

乔仁杰眼皮也不抬:“加上你手中的折扇,如何?”

“秋往事”心底的厌憎翻涌如潮,她望着付华极力克制着一字一句道:“这就是文人的骨气?我是看错他了,先前对你说得那番话不包含这等人。若是你记下心里,就当我言之无物,插科打诨,甚至满嘴混账话罢了。”

从未见“秋往事”气成这个样子,付华一阵心疼:“你何必气恼?你那一套细细品来,直觉满嘴生津,滋滋有味,我也从不曾轻视落地书生。”

她抬头,不知所措地茫然:“谁要跟你说来着,自作多情。”

付华见“秋往事”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,巧笑一声,又将目光投向乔仁杰。

“郡马爷若是不肯,乔仁杰蒙眼与你对弈,郡马爷自可加大胜算。当然,郡马爷勿须如此。乔某只要你赢,如此可放心了吧?”

张建正默默片刻,沉声道:“本想留你的狗命为王府看守门户,看来留不得了。本郡马尚嫌你加赌注不够,再加上你的命,你敢吗?”

“好,与你赌了。”

乔仁杰抽出一条黑布,蒙上了自己的眼睛。

围棋执子规矩,黑先白后。

张建正执黑子,就在他即将落子之际,唇角扬起讥笑:“且慢,报子之人是你的家丁,乔某这厢有点……”

张建正冷冷扫他两眼:“你又要如何?”

乔仁杰思忖片刻,拱手道:“各位高邻,今日不才设下赌局,有意赚几个安家费。奈何不才这条贱命竟先寻了好去处,烦请各位能做个见证,不知哪为相与愿助在下啊?”

此话刚落,付华抢道:“我来!”

说着走出人群,来到乔仁杰身前看了他一眼,微含兴味:“乔兄何苦意气用事,性命攸关,还望保重。”

乔仁杰虽是蒙上了双眼,但依旧从声音中判断出此人正是适才跟自己斗文的那位。

略略点头,冷然道:“仁兄挂怀,感激不尽。”

“啰嗦什么?可以开始下了么?”

张建正已然等得不耐烦。

乔仁杰点了点头。

接连下了几十手,越是一子一子落下去,张建正越是心惊。

棋盘上黑白子错落有致,似无章法,其实内含玄机。若无玄机,有何来对弈之趣。这乔仁杰虽蒙着眼睛,可对棋势了若指掌,见他见招拆招,步步叫吃,张建正这边已然落入下风,大事不妙。